新世界(0)

猫叔喝醉了就喜欢乱说话。

当他又要开始发表演讲的时候,我在拿筷子玩着碗里的炒粉,我夹起一小撮,又放下,再夹起一小撮,再放下。

“嘉欣!”

猫叔突然点我,把我吓得,筷子差点从手上掉下去,我抬起头,不知道猫叔想干嘛。

“我跟你说,你妈以前,那可是‘糖厂烈女’!”猫叔眯着眼,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你妈,初一那时,就敢单挑初三的!是不是很厉害。很厉害啊,我跟你爸那时都不敢这么搞的……你爸后来上市桥读高中,打架,叫我们去帮忙撑场,对面哪见过这么多人……我、瘟鸡……还有阿狗……”

“别说了别说了。”父亲单方面和猫叔碰杯,“喝吧!”

“嘿嘿嘿……”猫叔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口。

“别听你猫叔乱说。”母亲夹了一粒花生在那嚼。

“哦。”我应了一声就继续在那玩手机了。

母亲又说:“明天早点起,要回厂里看看婆婆和嬷嬷。”

“哦。”无所谓,明早母亲会出手安排好一切的。

猫叔是真的醉了。他一个人在那忆往昔峥嵘岁月,从小学自己拿三好学生(但是父亲说那是因为猫叔他爸是学校主任),讲到初中和父亲还有别人组足球队打隔壁班(父亲说就没赢过一场,全队人都在那踢臭球),再讲到读技校那会上市桥帮父亲打架(父亲说这是没有的事)。讲到最后,珍姨把那才喝了半杯的酒满上,说:“喝吧。”终于是结束了猫叔的演讲。

吃完宵夜回去的时候,猫叔步子都开始飘了,珍姨把他按到小绵羊的后座上,再一边和我们告别一边发动小绵羊。

待猫叔他们走后,路上就只剩我们三个人在走了。

父亲慢吞吞地抽着烟走在后面,我和母亲并排走在前面。

等我们快走到家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想当年我差点就在那里上班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那栋全市桥最出名的烂尾楼:新世界大厦。

“哦。”我只是应了一声。

新世界大厦就像一个沉默的幽灵矗立在夜色之中,外墙上用钢铁焊接出的“新世界大厦”五个大字借着路灯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听说那栋楼是世纪末开始建的,但是产权好像出了问题,于是脚手架就在那里摆了十几年,六七年前好不容易封了顶,却只能把一楼的商铺位租出去,本来计划是用作写字楼的新世界大厦就这样死在了新世纪。

本来这事也不算出名的,烂尾楼嘛,哪里都有,多了去了。可是当年规划公交线路的时候,偏偏就在这里划了个公交站,直接就叫“新世界大厦”,规划了差不多十条公交线经过,本来是想建成之后舒缓上班族的通勤问题,谁知道楼就这么烂尾了。结果那个站牌在大楼烂尾之后就像一个墓碑那样,带着新世界的破事永远地流传下去了。

“后来,没去成,我就去利顺上班了。”

“哦。”

过了一会,母亲又开口了:“走快点,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回厂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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