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

这座城市到了这个季节总是要打台风的。

看似永无止境的炎热终于要中断了,阴郁的天空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强风。

“……预计将于今晚登陆……这是继……正面吹袭我省的17级台风……”电视机只是在发出声音填满这个房间,书桌上的稿纸维持现状已经很久了,我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思考着明天又该靠什么维生。

强风把窗户吹得发出了“砰砰”声,这大概就是台风的敲门声吧。

我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

压抑的乌云告诉我,未来几天,这座城市可能要死在雨幕里。

所以还是准备好干粮吧。

我像一片枯叶飘荡在街上,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也许都在期盼着台风可以带来一次额外的假期,或者都在担心台风带来的危害。我这片枯叶现在正拖着一大袋方便面和面包,这袋东西就像一个锚,让我不会随时消失在强风之中。我想起在超市结账的时候,多嘴的收银员问我怎么没有准备水,我在心里嫌弃着这种无意义的关心,一边还是虚与委蛇的告诉收银员家里的饮水机今天刚刚新换了一桶水。

人应该学会对他人保持沉默。

出租屋或许就是现代城市最好的隔离系统,我可以缩在一个小房间里,不会和谁产生什么难以摆脱的羁绊,就算走出房间见到谁,大家都是租客,租约一到都不知道还会不会住在这里,人在这里就像候鸟一样,只是停留一阵子,还是要接着走的。

狭窄灰暗的房间里,我甚至连一盏灯都不留,只有电视发出不甚强烈的荧光,小小的屏幕里正在上演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狗血戏码,我本来嫌角色互扇耳光的声音太吵了,准备把电视声音调小的。

雨下来了。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震耳欲聋的雨声吞没了。

此时电视里撕心裂肺的吵架反而变成了对漫天雨声的抗争,本来尖利的争吵打斗此时却取得了一种和谐。

我对电视始终打不起兴趣,也懒得转台,我捧着刚煮好的泡面,走到窗边。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将我窥探外界的实现扭曲成一道道波纹。可我还是看见了。

在楼宇的间隙,在阳光和监控探头都无法触及的缝隙之中,正在上演一场杀戮。

说是一场实在是抬举了,那个人只是拿着一根东西重击目标的头部,人就倒下了。好像就要结束了。

还没结束,那个人继续敲击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头部。一下、两下、三下……那个人敲了好多下,敲得好入神,不知道死者的头部变得怎么样了,反正是死透了吧。

我吸了一口泡面,在心里赞许了一下这名凶手实施谋杀的时间和地点。没有监控的巷子,特大暴雨,台风天。凶手在敲了不知道第几下之后,带着凶器离开了现场。

可能他最终会被抓到吧。但不会是现在。

因为雨还在下,雨水会冲走一切,雨幕会遮挡一切,雨声会屏蔽一切,也许再过一会,这里就会开始浸水,尸体或许会在水中漂离第一现场,就算敲出了血液或者其他体液什么的,也会稀释在雨中吧。

我只是看着这一切,隔着暴雨看着这一切。

人应该学会对他人保持沉默。

我点亮书桌上的台风,将空白的稿纸铺开,写下了第一行字。

这座城市到了这个季节总是要打台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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